上视<第一财经.世纪大讲堂> 汤敏：亚洲开发银行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
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来，中国的经济、中国的社会都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这个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在经济取得巨大的成绩的同时，我们在社会发展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人们都说中国经济是社会的奇迹。
比如说在著名的所谓金砖四国，认为中国经济在到了2010年左右就要超过日本，到了2040年左右，整个的中国经济规模就要超过美国，那么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那么这个从经济增长来说，我们发展非常快，但是在其他一些方面，我们却远远地落在后面。比如说前段时间联合国公布的整个医疗卫生的工作排序里头，中国在100多个国家里头工频性，我们排在倒数第四位，全球30个污染最严重的这些城市中，我们中国就占了将近20个，这些都是我们社会不够和谐的一些表现。在中国的经济发展中也产生了一批企业家，我们的企业家对过去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经济的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但是现在企业现在也越来越难了，在一个不和谐的社会里头，或是不够和谐的社会里头，企业它本身也难以发展。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我们现在市场竞争越来越强，我们依靠国外市场，每年大量地出口，但是国外市场它也是有限制的，我们的产能过剩，我们通缩的压力现在已经越来越明显。
中国企业家未来的市场在什么地方？这些都急需我们开辟出一些新的领域，因此建立和谐社会对企业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而且建设和谐社会我们不能仅仅靠==，企业本身也有责任，那么怎么样用企业家的方式来推动和谐社会发展？这个我想也是我们今天每个企业家一直在思索的问题，那么今天我想给大家介绍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叫做企业的社会投资，这个方式即使在国际上也是一个最近10多年来才开始的，那这个可能未来对推动中国的和谐社会发展企业家能起更大作用。
那么今天我想讲三点，第一点，什么是企业的社会投资？第二个，我们为什么要推动这种企业的社会投资？当然第三点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中国，我们怎么样来推动这种企业的社会投资的发展？要谈这个企业社会投资，我们首先就得来问什么叫社会投资？是由谁去投资的？而且又怎么样去投资？要是讲清楚这个问题，我想跟大家讲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印度的一家医院和一家公司，印度也是一个大国，当然也是一个穷国，在印度也有千千万万的穷人，那么印度的文化里头本身它有一个为穷人服务的这么一个传统，在 1978年，印度的一个非常著名的医生，眼科医生，他58岁了，很快就要退休，他就一直在思索，他说我这一生，社会给了我很多，我怎么样来回报这个社会？他想来想去，最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自己把自己的房子卖掉，开了一家眼科医院，这家眼科医院是个非常特殊的医院，特殊在什么地方呢？特殊在它的收费技术上，这家眼科医院它采取这样的收费方式，如果是你穷人是免费，如果是你低收入者收你2/3的费，如果你是一个富裕家庭，收你全费，他是印度非常著名的眼科医生，那么即使是全费，很多人也愿意到他那里来看病。
所以他这个医院生长率非常高，他一年可以做6000多例白内障手术。（11：27）而很多穷人因为他这种免费的这种方式和这种收低费的方式都受益于他这个医院，这个医院在印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大家都认为这种方式好。过了几年，他每年可以差不多能解决上万人的问题了，这时候又来一个美国的企业家，他也来参与这个医院。（12：08）一开始就请他来帮这医院出主意，怎么把这医院做好，开这个白内障除了做手术之外，还要加进一个人工晶体，他要做一个人工晶体，这个人工晶体很贵，在美国要卖300美金一对，就是两个眼睛，那么这一个医院付不起这么贵，所以这个美国叫Davie Green这个人，他就到美国去找全世界最大的一个专门做人工晶体的公司，他到美国去挖了几个那个公司退休的工人和工程师来，一起到印度，就开始在印度开始生产这个人工晶体，最后他这个技术上突破了，他能做到什么呢？他能做到30美金就可以卖出去了。最后他真正给这个医院是5美金一幅，就非常低价地给他了，然后他就开始这种廉价地做人工晶体，他也是采取这种方式，使那种免费的医院，这种帮助穷人的医院，就给他5块钱成本费，其他的他收30块钱，最后这个Davie Green他做成了世界上第三九月第二大的人工晶体的公司，在印度开的公司。//他的公司、他的医院整个运行，他并不是以追求利润为他主要目标的，他是想把他的这些企业，他的生产，他的服务能够让更多的人能够得到服务、得到帮助。
我们再讲一个故事，这个是大家比较熟悉的孟加拉的乡村银行，最近诺贝尔的“和平奖”颁给了尤纳斯教授，孟加拉的尤纳斯教授，颁给了一个经济学教授，为什么一个“和平奖”颁给了一个经济教授，颁给了银行家？因为他创造了一个非常特殊的银行，这个银行也是从一个故事开始的。
有一天，他教完课以后，晚上吃完晚饭以后，就出去散布，散布就散布到他学校周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头，在村子里头看到一个孟加拉的老大娘在那编竹筐，拿竹子编竹筐，他出于好奇心就问她，说你这个竹筐能卖多少钱一个啊？她说我这可以卖一块钱一个，他说一天可以编多少个？她说我一天可以编20个，他说你挺富裕的，一天能赚20钱，老奶奶说我一天只能赚一块钱，那为什么呢？她说因为这个竹片子是别人给我的，我是只能帮人加工，所以我只能收一块钱的加工费，其他19块钱得给这个给我提供这竹片的人，这个教授觉得很奇怪，说这点竹片要不了几个钱，你为什么要一定要去买，你不能自己买竹片吗？老大娘说我没钱去买这竹片。这个教授就想，说这么点竹片要不了几个钱，她就缺这点竹片，所以她就被严重地剥削，后来这个教授说，我借给你点钱，你去买竹片，你看你愿意不愿意，老大娘说当然好了，所以教授从他的兜里掏出点钱借给她。过了一段时间，这个教授又到村子里，就又散布，就碰到老大娘，老大娘就把这钱还给他了，他就很奇怪说你怎么还给我了？老大娘说我拿你的钱买点竹片，我编了筐子卖了以后，滚了几轮以后我的钱全赚回来了，我不但把你的钱赚回来，而且我现在竹片我自己有了，所以这钱还给你，我够了，我可以不断地生产了。这就给尤纳斯教授一个很大的启发，
他觉得他找出了一条扶贫的道路来，这条道路就是说，穷人可以借钱给他，穷人还可以还给他。如果滚动起来，那么穷人不是就可以脱贫了吗？好，他非常兴奋，就到银行去，跟银行家说，你看，我找到一个方式，你银行把钱借给穷人，穷人会还给你的，穷人可以发展起来了。银行家们都在嘲笑他，说你这是天方夜谭，不可能，我贷给这富人还不还给我，穷人怎么会还钱给我。孟加拉银行的不良资产是30%多，是一个商业环境非常差的地方，他怎么说，这银行家都不信，所以他反复地说，到处去说，一直说到他的老同学，中央银行行长那，最后中央银行行长出面硬是让一家银行给了他一些贷款，然后这个就开始滚动起来，最后80年代初的时候，他就把这个银行整个成立了自己的银行，这个银行叫（），就乡村银行，到目前这个乡村银行已经变成世界上非常有特色的一个银行，是专门给贫困人贷款的银行。银行是一个什么地方？是一个什么机构？银行是一个晴天给你一伞，雨天把伞收回来，那么一个机构，银行是专门为富人服务的，这似乎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一个特点，但是尤纳斯教授，他把银行这个传统的，专门为富人服务的这么一个机构，他它转变成为专门给贫困农民贷款的机构。不但给贫困农民贷款，而主要给贫困的妇女贷款，在孟加拉妇女的地位是非常低的，95%的贷款者全部是贫困的妇女，凡是富了的人他都不给你贷款，就这么一个银行，现在已经发展成孟加拉最大最好的银行之一，乡村银行不但在孟加拉成功，现在在全世界都推广，在全世界都非常成功，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有1亿多人受益于这种叫小额贷款的模式。
小额贷款，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它又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一个商业的模式，这种模式是什么模式？你看，如果这个教授，他如果是想赚钱的话，他不会专门去做贫困人的工作，做贫困人的生意，他这个商业模式不是以赚钱为主的，但是他又做得非常大，又做得非常好，而他自己本身也是可以赚钱的，乡村银行到最后它甚至可以通过发债他就可以能够生存，可以越做越大。
那么这种模式，这种模式跟我们刚才讲的那个医院的模式都是非常典型的叫社会投资的一种模式，它是一种新型的、非常特殊的一种商业模式，而这种商业模式正在全世界慢慢地兴起，这种模式我们称之为社会投资，刚才我们问了什么叫社会投资？企业的社会投资就是这么一种投资，首先，它是以企业的方式来运作的，比如说刚才我们看的医院，它完全按照企业的式，非常有效率，比如说我们这个乡村银行，我到很多乡村银行参观过，它都是一个非常正规的、非常有效率的银行，它是一个按照企业运作的模式，而且它用企业家的创新的精神，这两个都是有很大的创新精神，他来投资和运营一个较大规模的社会发展项目，他一定要强调这个较大规模。那个印度医院，一年可以处理20万个白内障，20万人，像乡村银行，刚才我们说乡村银行，它现在的规模已经达到50亿美元，它贷款户有500万户，500万户是什么概念呢？如果一户有4个人的话，它就将近有2000万人，2000万人这个全国一共有1200万人的话，它差不多有全国15%到20%的人口在他的银行都有贷款，而他只给贫困人贷款，那么也就是说，全国一半左右的贫困人在他里头都有贷款，你想想看他的规模有多大。而且他的贷款回收率非常高，所以它的规模就非常大，他是投资运营一个较大规模，而这样的投资，这样的商业模式，它又是以社会效益最大化为主的，他并不是追求利润，他要追求利润的话，他不一定做这个事情，他是以社会效益最大化为主，但是同时他有一定的利润，他要没利润，他扩大不了，他做不了那么大，做不到50亿，他一开始很小一笔钱，那个医院一开始很小，11张病床，现在已经几千张病床了。他是有利润的，因为只有他要有利润，他才可能长期地持续。
所以你就可以看，就这种新型的这种商业模式，它不一定不赚钱，尽管他不是以赚钱、以利润最大化为他的主要的工作目的，但是他是可以赚钱的。所以你看这是一个多少奇怪的，也是多少令人兴奋的一种商业模式，它是用企业家的创新方式，它是用企业家的这种有效的工作模式来大规模地来解决社会发展问题，因为他工作的主要目的是达到社会回报最高，但是因为它是企业家的方式，正常的商业的运作模式，因此他还有一定利润，因为他有利润，他可以扩张，可以发展，那么这种商业模式，我们称之为社会投资，称之为企业的社会投资。
那么企业的社会投资跟别的投资有什么不一样？跟别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们先看它跟企业投资有什么不一样？很清楚，企业投资是利润最大化，或者是为赚钱而去的，这个企业社会投资它并不是以利润最大化为他主要的工作目的，这是它跟企业的最大不一样。现在我们谈得比较多的叫企业的社会责任投资，SIR，这个谈得很多，就企业的社会责任，现在很多很多在谈，它跟这个也有不同，什么叫企业的社会责任，现在谈更多，就是你企业在运作的时候，你要环保，你要对你的员工负责，你要给员工劳保，社会安全保障，你的产品应该环保，应该符合社会的基本标准，这种叫做社会责任投资，或者说企业的社会责任。它是企业自己在自己本身的操作、运营的过程中他要讲求社会责任，而刚才我们讲的企业社会投资它是两码事情，它不仅是自己，这个企业的运作的需要有社会责任，而且这个企业本身就是为了社会责任来做的，所以他这样的社会投资跟SIR还是有所不同的。（36：17）那么它跟==的投资有什么不一样呢？==的投资原则上来说，它就是以社会目标最大化为目的了，比如说==投资学校，==投资公路，它并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它是以社会责任为目的，是以社会的回报为目的，但是那种投资它跟社会投资不一样，就是==做的它有没有采取企业家的方式？它有没有按照企业的这种比较高效率这种营运的方式，所以社会投资跟==的投资也不同，而社会投资更像一个一般的企业的投资项目，==的更多的像公益的项目。
最后它跟慈善业也不一样，我们现在讲究有很多慈善，它跟慈善事业不一样在什么地方？慈善事业完全是给予的，是不讲回报的，白送的，而企业这个它是要有回报的，所以这种社会投资跟其他的这些现在现行的这种各种各样的商业模式，和一般的==、和慈善的运营模式都有所不同。那么一般说来，就是这种社会投资是企业家在他拿出他的一部分的钱，一般比较少，1%到 2%左右的钱来单独做的投资，这种社会投资，企业社会投资目前在全世界也是一个比较新的，一直到90年代末才真正地把这个分离出来，当成一个学问来研究，目前在斯坦福大学，哈弗大学等等这些好的学校里头都有一个专门研究这种企业社会投资的一个研究部门，专门去研究怎么样把它扩大这种社会投资。那么刚才我们说的概念谈的全是外国的事情，在我们国家有没有社会投资的土壤，能不能有这个社会投资的发展呢？大家可能觉得，一些人觉得，说我们中国的企业家不愿意做公益，在网上有个数字说中国，我们人均GDP是美国的1/28，美国的GDP是我们的28倍，但平均每个美国人的慈善捐献是平均每个中国人的1/7300，或者说美国人从人均捐献的话是中国的7300倍，是不是我们中国的企业家不愿意进行捐献呢？那么可能我们的税收，我们有各种各样，还有一些制度上的、政策上的障碍，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企业家对很多的慈善的这些事业，可能他们也觉得，在理念上不是十分认同，而企业家做这种社会投资，他倒反而是比较认同的，因为社会投资这种方式实际上是企业家们比较推崇的、比较认同的一种方式。
因此说，中国应该来说，应该有很大的社会投资的土壤，那么由谁来投呢？当然，企业的社会投资是由企业家来投，投什么？中国实际上还有很多这种机会，我在这儿想讲几个例子。一个，中国目前小额贷款就是一个企业社会投资的一个非常好的一个领域，刚才说了，小额贷款在全世界发展非常快，在我们周边国家，在90年代初开始跟中国一起起步的，像柬埔寨，像蒙古，现在他们国家的小额贷款银行都变成了当地的最好的银行之一，最大的银行之一，而中国的小额贷款实际上起步并不晚，在1993年的时候中国的小额贷款就开始做了试点了，在最高峰的时候，中国的小额贷款有300多个试点。但是现在这300多个剩得不多了，为什么在别的国家小额贷款都发展起来了，在中国小额贷款从300个，现在还剩10几个呢？这个就是我们整个小额贷款发展的环境不够好。我个人跟一些经济学家一起，我们从1993年开始就在山西吕梁山区就做了一个小额贷款的试验，这个是由非常著名的经济学家茅予轼教授牵头，当时在山西的吕梁地区叫龙水头村，我们大家捐了一笔钱在那儿开始了小额贷款的试点，到目前从几千块钱现在已经有120万人民币就在几个村子里头越滚越大，做得非常好。那么在这个试验，我们也可以看出来，即使在中国农村，中国的农民也是跟全世界的农民一样，他们也是有信誉的，只要有一个很好的机制，他们也可以把这些小钱，这些小额贷款把它滚动起来，发展起来，他们也是能还钱，一样能做好。
那么现在中国的小额贷款应该来说正在准备大规模地发展，最近国家批准了在山西的平饶成立两个小额贷款公司，在四川的广源，在内蒙古、在贵州都成立了几个小额贷款公司，所以小额贷款这个领域很可能是中国未来的社会投资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因为它又能够解决贫困的问题，它本身还有很强的生命力，做得好的话，可以变成一个非常好的农村银行，农村的金融机构，这个是个非常好的一个小额贷款的发展机，社会投资一个发展的领域。
第二个领域，我想再讲一个案例，这也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北京有一个学校叫富平家政学校，这是在02年的时候，03年的时候，我们跟毛以思教授，我们一起办的一个学校，这个学校是专门培养保姆的学校，当时报纸上贴了，大经济学家办小保姆学校，这个就是要来解决贫困农民进城难的问题，当时我们成立这个保姆学校，投资多少呢？我们几个人一共拿出了40多万人民币投资，到现在3年、4年过去了，我们现在已经有9000毕业生，变成了北京市的第二大保姆公司。这些小姑娘都是从最贫困的地区来的，这些小姑娘，她们的收入平均比她们在原来地方起码高5倍以上，这些9000多小保姆她们创造上亿人民币的GDP，就是小小的投资，我们现在有60几个全职的工作人员在做这个事。那么这个也是一个很好的企业社会投资的方式，这个我们是非营利组织，专门是为了扶贫来做的，但是小小的投资就可以解决上万人的工作机会，每一个人都对应一个贫困家庭，它可以解决上万个贫困家庭的扶贫问题。那么这个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这种企业社会投资的领域。我们只要开动脑筋去想，在我们的周围有千千万万这样的非常好的机会，既能够帮助穷人，帮助社会，促进和谐社会的发展，它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商业模式。在国外这种公益性的，这种领域里头培养大量的就业机会，在美国有10%左右的就业机会是就在这种非商业的领域里头，在这种公益性领域里头，在座的各位如果自己有心有意，那么很可能以后在这样的企业里头也可以工作，也可以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最后我想总结一下，在建设和谐社会里头需要企业的参与，需要全社会的参与，那么这种企业的社会投资的方式，就是企业家用自己的这种方式来高效率地、大规模地来参与社会发展，最后就是要使我们的企业社会投资真正能够大规模地发展起来，也需要==的政策的支持，也需要全社会的参与，也需要包括像第一财经，当然我们的媒体，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对这种刚诞生的，刚刚发展起来的一种新型商业模式给予支持，给予关注，希望在未来的10年、15年，更长时间里头中国的企业社会投资能更大规模地发展起来，能够真正成为推动我们和谐社会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力量，谢谢。